笑三少:王峰与周迅

文/笑三少

我上一次亲见周迅，是发生在春节前后，——确切点说，就是情人节那天的事情。当时我跟老婆去王府井看电影，本来预备看成龙的《大兵小将》，却在排队时与海报上的周迅不期而遇。那么由于我为周迅这两年来在《画皮》开场和《风声》结尾的本色演出所折服，所以最终就看了场由她和赵文卓主演的《苏乞儿》。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因为看到王峰说“网游收费模式是行业的倒退”，才又把它想了起来。由于这两件事乍看之下毫无关系，所以起先我认为这种联想源自惊吓。要知道，游戏公司的老总不分中外最喜欢语出惊人，从“魔兽只能打60分”到“Console Game在5年内必然灭亡”，时不常的就会蹦出一两句来，某著名媒体上的“一周语录”栏目能这么火爆，全都是拜他们所赐。

　　作为蓝港的CEO，王峰本就是语出惊人的行家里手，最近功力貌似还大有进境。上一回“ARPU值是网游票房毒药”是掷地有声立论，这一次“网游收费模式是行业的倒退”干脆来了个“哥就是这样认为的，不解释”。假如不是我查到后面还有一句“蓝港将坚持免费模式”，简直要认为王峰是在跟钱过不去。所以王峰的原意应当是指：“点卡、月卡种按照玩家在线时长进行收费的游戏是落后的，现在还在坚持这样的模式，是整个行业的倒退”。

　　这件事让我想起周迅，有一个可能的关系在于：由于产品特质的缘故，电影行业的收费模式这些年来一直停步不前。这个特质就是，只有完整的看过一部电影，才能知道它的好坏，——但既然已经完整的看过了，那么除了部分以视觉效果为卖点的类型片之外，即便影片相当优秀，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他们也不会再去花钱看一遍。所以绝大多数观众在付出时间和金钱之前，并不真正知道他所观看、或者说购买的产品的真实样貌。只能通过“导演是谁”、“主演是谁”、“编剧是谁”、“他们之前的作品如何”、“这部影片专家们和网上的评论如何”以及片花的精彩程度去猜。而难能可贵的是，观众也乐于接受，或者不得不习惯了这种模式。

　　但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多数的猜测都不会正确。譬如我因为周迅的海报跑去看《苏乞儿》就是一个例子，并且可以肯定，这不是我第一次或者最后一次犯傻。这很可能说明了我的智力有限，但更大的可能是这种收费模式给予了制片方鱼目混珠的机会。影片好坏全无所谓，只要明星足够抢眼，片花精彩一些就好了。而当滥竽充数的垃圾影片所占比例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判断一部电影的好坏就不再是凭借智力，而是凭借运气。

　　游戏行业的情形与之近似。尤其对于早年间的单机产品来说，甚至是完全一样，所以才会有《血狮》这种流传至今的经典案例。要应对这样的情形，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盗版，但是随着“网络游戏”这种类型的出现，盗版已经不复存在。所幸时间付费模式流行的那个年代，由于网络游戏可持续经营这一特性，所以还能有“小范围测试（封测或者内测）”与“公测”这些免费阶段供玩家来了解游戏，但你也许知道，其实这并不足够。有关如何的不足够，如果具体来说就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笼统而言的话原因有三：

　　其一是受众太小，相对中国庞大的网游玩家群体来说，小规模测试充其量也就是电影的“点映”，它对于玩家全面了解游戏所能起到的作用，远不如游戏公司以此测试投放、运营数据的作用大；所以说什么叫买的不如卖的精？玩家以为是自己在测试游戏，熟不知自己才是游戏公司用来抽样测试的小白鼠。

　　其二是时间太短，且阶段性过于明显。玩家需要在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内，依据他所能体验到的有限的内容来决定未来一段时间内是否交钱，而当游戏过了“公测期”以后，老服务器里的新玩家更是只能体验几天，或者度过新手阶段就需要付费。一方面作为玩家，我觉得这样来做出决定实在过于仓促，另一方面作为从业者，我更知道这种模式对于持续宣传推广的不利；

　　其三就是由于游戏公司为了降低新手流失率，普遍会对新手阶段的游戏内容做足优化，所以新手部分的出色并不能代表游戏整体的优秀。这就好像电影《梅兰芳》前30分钟的精彩，并不能掩盖黎明出场以后漫长的无趣一样。或者可以这样讲，于时间付费的网络游戏来说，其“测试阶段”就像单机游戏的Demo，无非是整合到了游戏里，可通过运营手段进行调节，但实质上仍是个片花。

　　因此前两年业内才有了这么句话，——未见得对，但你可以姑且一听：说如果你这个游戏中后期没什么玩头，趁早还是时间收费的好。其潜台词是：时间付费的网游如果中后期没的可玩，虽然也会流失大量用户，但起码在这之前能捞上一笔，且不管最后剩下几个人在玩，总还是有稳定收入的。而在道具付费下，由于网络游戏要把自己全部的内容暴露在了玩家面前，收费又缺乏强制性，如果中后期没内容可玩，则很容易人财两失。总之，核心意思就是道具付费的网游想骗玩家的钱没那么容易。

　　当然，以上种种并不能、也不是为了说明“时间付费是行业的倒退”。我想表达的是，从大方向上来讲，在一个任何人都能轻易蒙骗受众的市场环境中，由于劣币驱逐良币的缘故，行业的发展都会很艰难。在我看来，时间付费的网游就好比在春晚上进行演出，虽然上春晚的演员也不乏大师，但这无关紧要，反正观众爱不爱看他都有出场费可拿。而道具付费则像是在天桥站马路边上卖艺，如果不把观众搞得心悦诚服，没人往他碗里扔钱。对于演员自己来说，也许是上春晚好一点，但对于艺术的发展而言，则一定是在天桥挨饿要好许多。刘谦作为连续近两年来春晚最热门的人物，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竟然表示最难的是街头魔术，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话虽如此，但“网游收费模式是行业的倒退”这个说法我却并非完全同意。史玉柱在做《征途时间版》的时候向媒体解释原因，说经过他的调研，发现市场上至少还有30%的玩家喜欢时间付费。数字的准确性暂且抛开不谈，这个市场需求的存在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这个事实说明，道具付费模式的网游虽然在这几年来普遍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占据了更大的市场份额，但毕竟还未赢得整个玩家群体的认同。对于一种尚未成为“过去式”的事物，说它“倒退”未免牵强。

　　不过有关喜欢时间付费的玩家，还有一些值得补充的地方。这一方面和玩家多年来养成的游戏理念有关。譬如我自己，如果早几年听到“网游收费模式是行业的倒退”这种话，一定不能同意。这是因为当时我还年轻，又很穷，唯一的资本就是时间，所以仇富心态就像对周迅的爱慕一样，非常严重。这种心态体现在现实生活中，就是我在言语上，总是跟那些开跑车、住别墅，尤其是包二奶的大款的二大爷过不去。而体现在网络游戏里，就是如果自己辛苦几个月时间得来的成就，——譬如一把武器之类，被有钱人在一夜之间追平的时候，就无法淡定。这种感觉就像你用了几年去爱一个女孩，结果得知别人一把钞票就能把她弄上床时的心情。——这是一种多么可耻的不劳而获？

　　另一方面也和中国网游的特殊环境有关。早些年时间付费的网游大行其道的时候，国内游戏产业还在靠代理度日。等到研发型企业崛起的时候，正赶上道具付费模式在国内市场萌芽，——而我们知道，道具付费在欧美市场并非主流，在韩国则是兴盛于休闲类网游。因而在道具付费的MMORPG这一领域，国内的研发、运营团队莫说抄袭，连可供研究的参照物都数量有限。在这样的环境里，道具付费模式的网游，在商品、商品的定价方面走了不少弯路，到今天也不能说非常成熟。所以才会上到丁磊这样的网游大佬说“道具付费是杀鸡取卵”，下到正玩着道具付费网游的普通玩家会骂“说是免费，比收费还贵”，就连王峰自己也认为，“高ARPU值是网游的票房毒药”。但试想在这样一条摸着石头过河的发展道路上，磕磕绊绊实属必然。

　　好在玩家的理念也并非一成不变。譬如说，虽然我现下还像之前一样穷，但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因此仇富的心态就不再那般严重，对所谓“不劳而获”的观点也开始有些动摇。原因在于，其实不论是时间付费还是道具付费，我所追求的那种公平的游戏环境都不存在。并且如果深究一下就会发现，时间付费网游的公平性，比之道具付费只低不高。

　　首先是我已经见识到，即便蛮横如Blizzard，也不能根除“RMT（Real-Money Trading）”。建立在这个铁的事实之上，由时间付费向道具付费的转变，用商务一点的说法，无非是C2C（玩家卖给玩家）向B2C（厂商卖给玩家）的变化罢了。而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假如一样东西存在较高的危险性，那么这种东西让官方来卖会更好一些，最简单的例子，譬如说烟花炮竹。

　　其次是我恐怕除了升级之类的系统以外，时间付费网络游戏对大多数玩家而言，其付出与收益都难以构成正比。最简单的例子譬如说，同样是每月花几十元钱，每天在线8个小时，谁也无法保证别人获得的装备自己就一定能够获得。——因为时间付费的网游，其本质就是用更长的时间去堆砌更大的几率。而相比之下，道具付费的网游中，深深为一部分玩家所厌恶的“有钱就牛X”，却刚好是其付出与收益成正比的一个佐证。并且每个人早晚都会知道，挥霍时间是远比挥霍金钱奢侈的行为。

　　这样的理念转变不但需要时间，更需要大量采用道具付费模式的优秀网游来冲击市场。当年“官方网游”刚在国内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步一坎磨合过来的，不但要磨掉玩家脑海里“网游理应免费”的奇思妙想，更要磨掉自身连创建个人物都要收费的不合理。在这个过程中，光凭一句“网游收费模式是行业倒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强大的规则制定者如微软CEO鲍尔默再怎么呐喊“现在还用Windows XP太老土”，也改变不了Windows XP仍然是市场占有率第一的操作系统这个无情的事实。蓝港游戏如果真的把高ARPU值视为票房毒药，贯彻平价网游策略，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至于能不能做到，我不是王峰，就不替他吹这个牛了。

　　最后，我终于知道了王峰让我想起周迅的真正原因。当时我在百度搜索“网游收费模式是行业的倒退”这句话的上下文，发现蓝港一款叫做《倚天剑与屠龙刀》的游戏与周迅主演的《画皮》有过合作。但这句话与《倚天剑与屠龙刀》无关，而是王峰在蓝港另一款游戏，《西游记》的发布会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