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口碑崩塌！团队亲叙：3A巨制《龙腾世纪》为何成EA又一败笔？

【GameLook专稿，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GameLook报道/这些年，似乎3A大厂陷入了某种魔咒，每年都有几款大作“折戟”，甚至是导致研发团队被整个裁撤，最近重蹈覆辙的是EA。

5月份的时候，EA财年营收利润双双下滑，并宣布将永久终止其远程办公模式，要求其员工“每周至少三天在本地办公室办公”，并且“非本地岗位”将逐步取消。在此之前，EA还被爆出裁员数百人，两款3A大作被砍的消息。

EA决定在Respawn工作室“取消两个早期孵化项目”，同时对《Apex Legends》和“星球大战”项目组“有针对性的团队调整”。除了传闻中的《泰坦陨落》IP的搜打撤FPS游戏外，Respawn工作室另一个被取消的孵化项目据称是今年早些时候曝光的多人FPS产品。

更早之前，1月底的时候，EA发布了低于分析师业绩的预告之后，截至当地时间1月23日收盘，EA原本平稳的股价突然一路重挫19%，跌至115.86美元，单日跌幅创下了1999年以来的新高。

至于预期业绩不高，其中就包括今天要说的主角《龙腾世纪》。EA公开的数据显示，《龙腾世纪: 影障守护者》该季度的玩家数量仅有150万左右，比EA预期低了50%，可以说是一场惨败。

如果是长期关注Gamelook的读者，或许还记得EA上一个惨败的项目《圣歌》。这个曾被寄予厚望、要成为行业标杆，且研发了六年半的产品，上线之后Metacritic评分下滑至55，成为BioWare团队创建24年口碑最差的游戏。受游戏不及预期的销量影响，EA同样宣布对BioWare大规模裁员，并且将工作室总部改名为EA员工社区中心。

据外媒彭博社最新报道显示，《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似乎是重蹈了6年前《圣歌》的覆辙：混乱的研发规划、大量核心团队的出走，以及混乱的游戏方向安排和仓促的研发准备，都是导致该游戏不及预期的原因。对于中国厂商而言，随着项目越做越大、立项的3A游戏也越来越多，从这些大厂的失败中吸取教训是必要的。毕竟，一旦大项目失败，往往对于团队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以下是Gamelook整理的完整内容：

2024年11月初，在至关重要的假日购物季来临前夕，BioWare游戏工作室的员工们正满怀期待。经过漫长而煎熬的开发周期后，他们终于推出了最新力作《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这款RPG游戏在Steam平台销量榜上名列前茅，虽然评价称不上惊艳，但也收获了相当稳健的好评。

但在随后几周里，随着玩家深入探索这个奇幻世界，最初的喧嚣逐渐平息，BioWare的部分员工也开始感到焦虑。这家隶属于EA的工作室，全体员工已承受数月高压。此前推出的两款游戏，《质量效应：仙女座》与《圣歌》，均遭遇滑铁卢，坊间甚至传闻若《龙腾世纪》表现不佳，BioWare恐将成为EA众多”牺牲品”中的又一个。

圣诞节刚过不久，坏消息便浮出水面。EA公司于1月宣布，新作《龙腾世纪》的玩家数量仅达到150万，比公司预期少了50%。另一款近期推出的游戏《EA Sports FC 2025》在假期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使问题雪上加霜。

由于多款游戏表现不佳，EA公司CEO Andrew Wilson解释称，公司将大幅下调下一财年的销售预期。消息一出，EA股价应声暴跌18%。Wilson在后续的财报电话会议上表示：”《龙腾世纪》上线时品质出色，获得了评论界和玩家的一致好评。然而在这个竞争异常激烈的市场中，它未能引起足够广泛的受众共鸣。”

在销售数据修正数日后，EA对位于加拿大埃德蒙顿的BioWare工作室进行了大规模裁员，并将许多留任员工永久调往其他部门。对于这家拥有三十年辉煌历史的游戏开发商而言，这场突如其来的重创令无数粉丝震惊：他们既困惑于事态何以恶化至此，又担忧这个陷入困境的工作室未来将何去何从。

根据对《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近二十位参与开发人员的采访，该作失败的原因包括营销策略失误、口碑不佳，以及距前作发布已过去十年之久。多位消息人士指出，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产品定位从单机游戏调整为多人游戏，然后又变成了单机游戏，这种摇摆不定的决策不仅扰乱了开发进程，还推高了游戏预算，最终导致EA对该作的销量预期可能脱离实际。EA公司发言人对此拒绝置评。

威士忌送别单机梦：EA的“服务型”执念逼走BioWare灵魂

BioWare与EA的联姻始于宏大的愿景。2007年，EA高管宣布以8.6亿美元收购BioWare及另一家游戏工作室。此举旨在丰富其游戏产品线，当时EA的游戏阵容以《Madden NFL》等体育类游戏为主，而缺乏BioWare所擅长的冒险与RPG类游戏。

起初，这一决策看似明智，得益于一系列大热作品的接连成功。2014年，BioWare推出了《龙腾世纪：审判》，这款备受欢迎的动作游戏系列的第三部作品将玩家带入一个充满魔法、精灵与喷火巨龙的半开放世界。据执行制作人Mark Darrah透露，这款奇幻题材游戏最终斩获了备受瞩目的年度游戏大奖，并售出1200万份，这成为EA公司多元化战略的重要佐证。

不久后，Darrah与创意总监Mike Laidlaw开始为下一部《龙腾世纪》作品集思广益，代号”Joplin”，目标是打造一部规模更小的游戏。但还没来得及取得多少进展，BioWare就将工作室重心转向了即将推出的更紧迫项目。

2017年，BioWare推出了《质量效应：仙女座》，这是这个高成本太空题材动作游戏系列的第四部作品。与前几部广受好评的作品不同，该游戏不仅评价不高，还遭到粉丝的广泛嘲讽。在令人失望的发售数月后，BioWare负责人宣布辞职，不久后由Casey Hudson接任，这位高管曾是BioWare初创时期的元老成员。

与业内许多公司一样，EA高管们对《命运》和《守望先锋》这类所谓的”服务型游戏”愈发青睐，这类游戏能让玩家在首发后持续投入数月甚至数年进行游玩和消费。为了在这一快速增长的领域抢占先机，EA旗下BioWare工作室倾注资源打造了《圣歌》，这款射击网游几乎完美契合了所有市场期待。

2017年10月的某天，Laidlaw召集同事们进入会议室，取出几瓶昂贵的威士忌。他向众人宣布，《龙腾世纪》续作也将转型为在线服务型游戏，这个来自高层的决定令他难以认同。随后他向工作室递交了辞呈，聚在一起的员工们彻夜畅饮，追忆着他们共同热爱的这个游戏系列。

Darrah后来在自己的Youtube频道回忆，“我真希望当初那个转变从未发生，EA公司要求我们：‘把这个做成服务型游戏’。我们却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这项目基本上得推倒重来’”。

《圣歌》+疫情冲击：又从网游转回单机

前艺术总监Matt Goldman取代Laidlaw接任创意总监，带着一个微型团队着手开发《龙腾世纪》全新多人游戏版本（代号”Morrison”），与此同时其他成员则全力协助完成陷入困境的《圣歌》。

Goldman主张采用比前作更”通俗化”、更轻松明快的基调，这种风格虽适合网络游戏，却与粉丝们钟爱的黑暗奇幻叙事基调形成巨大反差。

2019年2月，BioWare发布了《圣歌》。评测一片差评，称其游戏体验枯燥乏味且设计繁杂，粉丝们同样感到不满。在社交媒体上，玩家们纷纷质问：为何一家以创作深受喜爱的故事和角色闻名的工作室，会推出这样一部叙事散乱、毫无章法的在线射击游戏？

在BioWare连续遭遇两次失败后，这款《龙腾世纪》的多人版本仍在持续推进开发。该系列前作均采用战术战斗模式，而新作将彻底转向动作化玩法。不同于以往仅能体验一次的任务设计，新作将充满可重复挑战的关卡，玩家既能与好友组队，也能与陌生人并肩作战。重要角色不会死亡，因为必须保证他们在永无止境的多人游戏玩法中持续存在。

随着游戏在随后两年间的发展演变，《圣歌》的失败始终笼罩着整个工作室。他们是否正在重蹈覆辙？部分BioWare员工甚至嘲讽道，他们不过是在打造“带有龙的圣歌”。

2020年全年，疫情持续冲击着本就举步维艰的游戏开发进程。同年12月，工作室负责人Hudson与游戏系列总监Darrah相继离职。此后不久，BioWare新任工作室主管Gary McKay宣布了又一重大战略调整，下一部《龙腾世纪》将不再采用多人游戏模式。

McKay后来告诉彭博社：”我们当时在思考，’这样做合理吗？是否符合我们的优势？还是说这只会成为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另一个挑战？’不，我们必须回归真正擅长的事情。”

仓促赶工：只给了团队一年半的研发周期

从理论上讲，《龙腾世纪》回归久经考验的单人游戏模式本该是BioWare公司内部喜闻乐见的消息。但其中暗藏玄机，按照常规操作，这种重大转型本应伴随项目重置和前期筹备阶段，让设计师们有时间重新构思游戏愿景。

然而据知情人士透露，团队接到的新指令却是必须临阵调整游戏核心架构，对整个故事进行彻底改写。他们只有一年半的开发周期，还被要求尽可能拓宽市场受众面。这个严苛的截止日期成了反复出现的问题。

开发团队总以为游戏必须在一年内上线，于是基于这种错误认知做出决策，这严重限制了他们能讲述的故事内容和能构建的世界规模。游戏最终总会不可避免地延期数月，此时团队却只能被迫沿用那些陈旧的决策方案，根本没有机会停下来重新评估哪些设计是真正可行的。

2022年底，在持续令人眼花缭乱的领导层更迭中，该工作室开始向内部员工及外部试玩人员发放《龙腾世纪》的”alpha”测试版本。据知情人士透露，测试反馈令人担忧。

早期试玩者普遍认为，这款游戏最大的问题在于缺乏令人满意的抉择与后果机制。此前BioWare的作品总会让玩家面临揪心的抉择：该拯救哪位盟友？该饶恕哪个阵营？该击杀哪些敌人？这些两难困境曾让粉丝真切感受到自己在塑造故事走向，而这历来是BioWare游戏吸引玩家的核心魅力所在。

《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

据知情人士透露，《龙腾世纪》的多人游戏基因限制了这类选择的设计空间。BioWare团队不得不再次推迟游戏发布，在仓促间塞入了几个重大抉择，比如让玩家决定拯救哪座城市免遭恶龙侵袭。但由于游戏大部分框架早已定型，设计师们难以让这些后期硬塞的选择与后续剧情产生有意义的因果关联。

玩家们在社区帖子评论说，“这解释了我在游戏里经历那些‘重大抉择’时刻时产生的诸多违和感，当时很多抉择都显得生硬突兀。”

比如游戏里的很多同伴对话设计，往往会提及某个人的咖啡瘾或者是露营的时候要带多少本书。一位网友指出，“这样设计或许很可爱，但在严肃沉重的任务剧情中，谁会在意这些东西，现在可是有两个被腐化的神明正在蹂躏整个世界啊！”

​“海盗船”撞上“企业号”：BioWare内部大战，谁杀死了《龙腾世纪》？

2023年，为助力完成《龙腾世纪》的开发，BioWare迎来了第二个内部团队，该团队原本正在研发下一部《质量效应》游戏。数十年来，这两大历史悠久的开发阵营始终存在紧张关系，他们以截然不同的工作方式闻名业内。

BioWare的开发人员常开玩笑说，《龙腾世纪》团队就像一艘海盗船，航行时漫无目的甚至偶尔偏离航线，但最终总能抵达港口；而《质量效应》团队则被称作”企业号”，因为指令总是自上而下直接下达，并被坚决执行。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质量效应》团队接管项目后，他们嘲讽《龙腾世纪》小组工作敷衍草率，并开始将对方负责人排除在关键会议之外。随着时间推移，《质量效应》团队对游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还新增了多场剧情场景，包括一个广受玩家好评的丰富情感结局。

但即便是这些看似提升游戏品质的改动，也激化了BioWare内部本就暗流涌动的积怨，那些被告知没有足够预算支撑宏大创新的《龙腾世纪》领导层更是怒不可遏。

新作研发启动前就已经离职的前《龙腾世纪》首席编剧David Gaider说，”在会议中，当《质量效应》团队向EA提出资源需求时，似乎总能如愿以偿，但《龙腾世纪》却始终要逆风前行。”

早期测试玩家与《质量效应》系列主创曾对这款游戏尖刻调侃的叙事风格提出批评，这种一度盛行的游戏叙事手法，虽已逐渐被主流文化所摒弃，却曾是Goldman为这款多人游戏设定的核心风格。

鉴于《Forspoken》因角色间轻佻的对话饱受诟病的前车之鉴，BioWare高层担心《龙腾世纪》会重蹈覆辙，遂仓促下令对游戏台词进行严肃化改写。（最终，这种生硬的调性调整反而加剧了游戏在粉丝群体中的恶评。）

BioWare大规模裁员及强制加班令员工士气低落，而配音演员罢工又限制了编剧修改台词及创作新场景的能力。首支预告片让《龙腾世纪》续作看起来更像《堡垒之夜》而非黑暗奇幻RPG游戏，引发外界质疑EA是否懂得如何推广这款游戏。

《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历经多次内部延期后，终于在2024年万圣节正式发售。部分开发人员认为游戏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尤其是全新设计的战斗系统。但玩家反响平平，首周销量表现也差强人意。

《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

知名YouTuber播主Caitie表示，“粉丝群体的反应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像我这样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非常喜欢它，但也有人对某些设计选择感到彻底背叛。”

继今年早些时候BioWare工作室经历裁员与人员调岗后，目前仅有数十人的小团队正在开发下一部《质量效应》作品。在连续三次高调失败后，业界对EA是否继续支持该工作室仍存疑虑。今年五月，该公司已将其埃德蒙顿总部从”BioWare办公室”更名为”EA当地员工枢纽中心”。

“泯然众人”的BioWare：从来不是EA“亲儿子”

从历史上看，BioWare从来不是EA旗下最重要的工作室，后者年营收超过70亿美元，主要来自体育类游戏和射击类游戏。Robert W. Baird & Co.的分析师Colin Sebastian估计，根据游戏发布时间不同，BioWare通常只占EA年度预订收入的约5%。

即便如此，EA继续支持BioWare或许存在战略考量。单人RPG游戏制作成本高昂，但一旦成功便可能带来巨额收益，近期《赛博朋克2077》、《艾尔登法环》和《博德之门3》的火爆便是明证。但是，《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的失败，真的只因为EA高层的方向摇摆吗？这显然不够客观，一位同行表示，“惨不忍睹的艺术风格、令人反感的角色设计、堪称媒体史上最烂的台词，以及游戏与受众之间彻底的文化与意识形态脱节，这些显然都不是EA高层硬性要求的。”

TD Cowen分析师Doug Creutz指出，EA若想实现增长，仅靠体育游戏系列远远不够。相比从零开始打造新项目，挽救这家专注奇幻题材的工作室可能更为可行。“话虽如此，如果他们明天就关门大吉，我也不会感到特别意外。毕竟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推出过爆款作品了。”

有玩家指出，如今的Bioware已经“泯然众人矣”。

比如在2003至2014这11年间，BioWare推出了《旧共和国武士》《翡翠帝国》，以及《质量效应》1-3代和最初三部《龙腾世纪》作品，大部分都在行业有很高的影响力。而在2014年后的同样11年里，他们仅发布了《质量效应：仙女座》、《圣歌》和《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无一例外地成为了败笔。

一位网友说，“BioWare遭遇了史上最惨烈的盛极而衰。他们曾打造出那么多伟大的RPG游戏、精彩绝伦的故事和令人难忘的作品。如今的BioWare除了名字犹存，在各方面都已名存实亡。《质量效应：仙女座》《圣歌》和《龙腾世纪：影障守护者》彻底毁掉了他们的声誉。我宁愿看到这个工作室关门大吉，也不愿它靠不断推出曾经备受喜爱的系列游戏的劣质新作苟延残喘。”